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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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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中當值的小丫鬟聲音未落,張氏便已經掀開門簾闖了進來,陸書皓與沈倩如兩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這張氏真是太放肆了,當家主母的屋子她也敢擅闖。

張氏一見到陸書皓,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放聲大叫,“大少爺在這裏正好,我倒要問問大少爺,你憑什麽為著下賤丫頭罰二少爺,二少爺雖是庶出,可也一般是這府裏的主子,你這麽做豈不是活打了二少爺的臉,若然老爺還在,他豈會容你這般欺辱他的兒子!”

陸書皓氣的滿臉漲紅,可他平日裏從沒與人爭吵過,更沒有應對張氏這種潑婦的經驗,再者說張氏到底是他父親的小妾,算半個長輩,陸書皓自小讀的是聖賢之書,到底撕不開臉。

沈倩如見陸書皓氣的不輕卻沒有立刻應聲,便知道陸書皓心裏的障礙,於是只淡淡一笑,淺淺福身後直起身子,用平淡中略帶譏誚的語氣說道:“張姨奶奶好威風啊,連哥哥管教弟弟這種事情也要橫插一杠子說三道四,若然公公還在世,看見張姨奶奶對他的嫡長子如此不敬,卻能容的下?”

張氏被沈倩如堵了個大窩脖,面色漲的赤紅,氣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卻挑不出沈倩如的錯處。此時陸書皓被沈倩如點醒,立刻鐵青著臉沈聲道:“父親已經過世,二弟有錯我這做兄長的不管,卻要什麽人來管?還是姨娘覺得自己比我這個正經長兄更有資格管書臯的事?”

“你……你們……”張氏萬沒想到平日裏看著很好對付的陸書皓夫妻忽然變的如此淩厲,不由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此時聽到外面動靜的陸夫人和陸婉婷也從內室走了出來。陸夫人看也不看張氏一眼,徑直走到主位前坐下,陸婉婷則大步到張氏的面前,挑眉厲聲喝道:“張姨娘,祭祖之時你便已經犯了錯,娘開恩沒有罰你,你便以為自己得勢了,如今竟敢擅闖娘的住處,你眼裏還有沒有家規?憑大哥二哥如何,也沒有你這個奴才說法的份兒,身為奴才竟然鬥膽管主子的事,看來娘不罰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張氏原本漲紅的臉漸漸轉青,她怨毒的看著陸婉婷,瞪圓了眼珠子叫道:“我好歹也是你父親的身邊人,總算你半個長輩……”

張氏的話沒有說完,便被“當啷……”一聲脆響驚的說不下去了,只見陸夫人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厲聲喝道:“文英掌嘴!”

文媽媽響亮的應了一聲,大步走到張氏的跟前,不由分說便劈手甩了張氏兩記清脆的耳光,打的張氏“嗷……”的一聲大叫起來。

因陸夫人並沒有說打幾下,是以文媽媽伸出左手揪住張氏的前襟,右手劈裏啪啦連連扇了數記,打得張氏眼冒金星雙頰紫脹,口水混著血水一並流了出來。

沈倩如從來沒也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有些害怕的別過頭去,陸書皓臉色雖然沈,可眼中卻流露出一絲不忍之色,倒是陸婉婷一直生氣的拉長了臉,沒有一絲可憐張氏的神情。

陸夫人在上面穩穩坐著,將兒子媳婦女兒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她心中不禁輕嘆,書皓和倩如到底是心軟的孩子,只怕將來要在這上頭吃些苦頭的。

“文英……”陸夫人出口喚了一聲,文媽媽這才住了手,放開張氏退回到陸夫人身邊,張氏被打的天旋地轉,過了片刻才穩了下來,她一穩下來便撲倒在地上號淘大哭,“老爺啊,我不能活了,您怎麽不帶著我去啊,您帶了我們母子一起去吧,總好過在這裏受活罪啊……老爺,您睜開眼看看吧,書臯是您最疼愛的兒子,如今卻連個奴才都不如啊……”

陸夫人一聽張氏之言,立刻鐵青了臉色,沈倩如見狀忙走到婆婆身邊,緩聲勸解道:“娘,您別動氣,為個奴才不值當的,用家規責罰也就是了。”

陸夫人沈聲道:“你說的很是,為這種賤人氣著為娘的確不值當,來人,將賤人張氏拖下去綁起來打,只留她一口氣便是。”

陸夫人心裏很清楚,若是打死了張氏,那便是犯了王法,可只要打不出人命,就沒有人能替張氏出頭,畢竟張氏是丫鬟出身,就算擡了姨娘也是奴才,不比正經擡進門來的良妾,好歹還有個平民的出身。在大燕,是沒有誰會認真追究一個奴才的生死,可是若有人拿這事做文章,總還是會有些麻煩的,為了避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陸夫人才說了這句“留她一口氣便是”。

張氏一聽陸夫人的話,便淒厲的尖叫道:“你不能打我,我生了二少爺,是對陸家有功之人,你曾在老爺跟前發過誓,說要善待我們母子的!”

陸夫人霍的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張氏面前,逼近她喝問:“你說什麽?”

張氏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當日她躲在窗下偷聽,這事情做的機密,並沒有人知道,如今她一說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

見張氏沒有回話,陸夫人陡然怒喝道:“賤人,你敢偷聽老爺與我說話,你好大的膽子,文英,快把這賤人綁出去重重的打。”

張氏被逼急了,她瞪圓了雙眼尖叫道:“陸氏,你敢打我,就別後悔!”

陸夫人怒極,揮手喝道:“快拖下去重重的打!”

文媽媽應聲上前抓住張氏的雙臂往後反剪,將她推搡出門,叫過掃地婆子拿來粗麻繩將張氏綁到院中的大槐樹上,親自執著藤鞭甩向張氏。數鞭下去張氏便疼暈了過去,文媽媽叫人拿水潑醒張氏,又接著打了起來,張氏暈了數次俱被潑醒,直到大槐樹下井水混合著血水流了一地,文媽媽才住了手,沈聲說道:“拿鹽水潑。”

“啊……”張氏這一回的尖叫比任何一次都淒厲響亮,那鹽水腌著傷口的疼簡直無法形容,此時張氏只恨自己不立刻死了,省得受這樣的活罪。

房中,聽著張氏的聲聲慘叫,陸夫人面沈如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沈倩如驚的眉頭直跳,陸書皓雙眉緊鎖,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陸婉婷聽到最後,臉上也現了不忍之色。

文媽媽進屋覆命,陸夫人冷冷說道:“將張氏關到後頭的思過堂,命她的兩個丫鬟跟過去服侍,食水俱由你專門安排人送進去,再給她些棒瘡藥,別讓她死了觸黴頭,其他人一概不許接近思過堂,派人給我看嚴實了!”

文媽媽立刻應聲稱喏,自下去安排。

陸夫人擡眼看看兒子媳婦女兒,淡淡說道:“你們是否覺得娘狠心?”

陸書皓沈倩如陸婉婷都躬聲連道“沒有”,陸夫人搖搖頭道:“怎麽會沒有呢?娘今天的確很狠心,不過娘不認為這是錯的,皓兒倩如婉婷,治家要寬嚴相濟,有功當賞有過必罰,象張氏這種偷聽主子說話的行為,便是犯了最大的忌諱,便是打死她都不為過,沈倩婉婷,你們兩個都是要當家的人,這一點務必牢記在心,做主子,就要有主子的威嚴,若是個個下人都象張氏這樣,這家業必敗無疑。”

沈倩如和陸婉婷都無言的點了點頭,她們心裏明白理這是個理,只是真的做起來卻不容易。

陸書皓雙唇微動想說什麽,陸夫人卻在頭裏先說道:“皓兒,你日後是要為官的人,更要記住這一點,她們倆個做不到,多不過敗了家道,可是你若是不記住,便有可能連性命都丟了。”

頭一回聽娘說這樣的話,陸書皓沈倩如和陸婉婷都有些適應不良,陸夫人見狀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們只牢牢記住娘的話,以後再慢慢體會吧。只是這張氏最近還算老實,怎麽今日突然瘋了一般,還沖著皓兒來,皓兒,你今日做了些什麽?”

陸書皓忙將剛才發落陸書臯,命他到父親靈前罰跪反省之事說了一回,陸夫人滿意的笑道:“這才是娘的好兒子,皓兒,你能這樣做娘很高興,這內宅之事交給倩如娘是盡放心的,可書臯之事倩如到底不太好插手,你這個做大哥的就應該多多管教於他。”

陸書皓躬身稱是,陸婉婷則拍手笑道:“想不到大哥竟不是個書呆子,你只說罰二哥,卻沒說罰多久,那豈不是你不叫他起來,他就得一直跪下去。大哥,利害哦!”

陸書皓玉面漲紅,急急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剛才忘記說了。”

陸夫人笑道:“這有什麽打緊的,跪上幾個時辰也跪不壞什麽,皓兒不必在意,時候也不早了,倩如,安排擺晚飯吧,大家都累了一天,今兒早些歇息,說不定明兒就放榜了,咱們還有得忙呢。”

一家人用過晚飯,陸書皓沈倩如陸婉婷一同離了慕蠡齋,陸夫人方才對文媽媽說道:“文英啊,婉婷倒不用擔心什麽,可是你大少爺大少奶奶到底是心腸軟之人,我只怕這不是他們的福份啊。”

文媽媽此時還不知陸夫人命已不久之事,只陪笑說道:“橫緊豎有夫人您看著呢,有您給大少爺大少奶奶鎮著,不怕!”

陸夫人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只命文媽媽服侍她睡下,開春之後她一口氣給夏蘭秋菊冬雪指了親事,如今晚上只讓文媽媽守夜,竟是不再用丫鬟們當值。

過了兩日,這天早上沈倩如出門之後,陸二太爺和陸三太爺便氣勢洶洶的來到了陸府。

陸夫人聽了下人的回稟,冷冷說道:“他們的消息真可真靈通,去回大少爺,請大少爺先到花廳陪客,我隨後便到。”

傳來冬雪仔細的給自己梳妝打扮起來,梳成牡丹髻,戴上金八寶銜珠大鳳釵,鳳口裏銜的珠子足有指肚大小,鳳尾上鑲的各色寶石在從窗子裏投身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晃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髻後以赤金卷須蝴蝶壓發,穿上茄紫妝花緞對襟闊袖褙子,石青五彩馬面裙也特特選用了白玉雙環壓裙,臉上用了脂粉遮去發白的臉色,陸夫人對鏡細看,見看不出一絲病態,方才滿意的點點頭道:“去花廳。”

進得花廳,陸夫人見陸二太爺和陸三太爺正滔滔不絕的對陸書皓說些什麽,陸書皓臉上雖不見不耐煩之色,可是了解兒子的陸夫人發現她的兒子右手放在懸在腰間的玉佩上百無聊賴的盤著,陸夫人知道兒子其實已經很煩了。

聽到環佩之聲響起,陸二太爺和陸三太爺還以為是沈倩如來了,畢竟自從陸景陶過世之後,陸夫人就再沒有盛裝打扮過,平日裏基本上不佩戴太多的首飾。

因認定了是沈倩如到來,所以陸二太爺和陸三太爺根本沒有朝外看,只對陸書皓說道:“書皓,你是兄長,再沒有哪個大伯子管兄弟房中之事,你到底年輕不懂事,這事情做的可不對。更不該為了兄弟的房中之事去責罰書臯,這兄弟不睦的名聲傳出去,可對你的名聲不利啊!”

“怎麽皓兒在自己家裏說什麽做什麽兩位太爺卻如此清楚,竟似是親眼看到一般?”陸夫人冷冽的聲音忽然響起,著實嚇了陸二太爺陸三太爺一大跳,兩人轉頭一瞧,才發現從照壁後走進來的不是沈倩如,而是陸夫人,兩人不免有一絲尷尬。

陸夫人向兩位陸太爺頜首問好,陸書皓則叫了一聲,“娘您來啦,快請坐下。”便搶步上前扶住娘親,將她扶到上首主座坐好,又命丫鬟倒了茶,親自奉於母親跟前,這才退到旁邊,在娘親的左下首挨著坐了下來。

陸二太爺冷眼瞧著陸書皓的行為,心中暗自詫異,這陸書皓幾時變的這麽懂事了?陸三太爺卻沒想這麽多,只黑著臉粗聲道:“景陶媳婦,你這家可是怎麽當的,先我說你刻薄庶子你不認,現在還有什麽話好說?書臯的娘被你打的半死不活,書臯又被書皓罰跪,以至於受了風寒病倒了,這算怎麽一檔子事?你休要以為景陶不在你就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休想,族裏可不答應!”

陸夫人眼含譏誚的笑了笑,很平靜的說道:“三太爺的火氣好大啊。難道在三太爺的府上,奴才做錯了事可以不受罰?做哥哥的教訓弟弟本是天經地義之事,當值得三太爺興師問罪?”

陸三太爺本就是個火爆性子的糊塗之人,他絕沒有他的哥哥陸二太爺有心計,是以被陸夫人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給堵的不知如何應對,他只滿心覺得自己有理,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只粗聲大聲的叫道:“你……你……”可半天卻“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二太爺見狀便沈沈說道:“景陶媳婦,雖然奴才犯了錯要受罰,可是張氏到底是書臯他娘,是為陸家生下子嗣的有功之人,怎麽也算半個主子,你那般責打於她,於書臯臉上不好看,將來讓書臯怎麽做人呢,書臯雖非你親生,可也是景陶的兒子啊。”

陸夫人搖了搖頭,就著陸二太爺的話說道:“二太爺之言不妥,雖然是張氏生了書臯,可是我才書臯名份上的母親,張氏不過是書臯的姨娘,二太爺卻說張氏是書臯的娘,敢問二太爺置重侄孫媳我於何地?張氏是我府裏的家生子兒,她身在奴籍,難道連處罰一個奴才,重侄孫媳我也要受責難麽?景陶若看到此情此景,只怕也不會答應。”

陸三太爺惱怒的大叫道:“胡說,誰不知道景陶當日最疼的就是書臯,他看到你如此欺淩書臯母子,斷斷不會答應。”

陸二太爺正暗惱自己剛才失言被陸夫人鉆了空子,又聽弟弟大叫,便沈聲喝道:“老三住口。”

陸三太爺果然應聲住口,陸書皓立刻大聲說道:“適才二位太老爺說了許多,竟似親眼看到一般,書皓倒要請教,二位太老爺當時並未在場,卻如何能這般的篤定,難道說二位太老爺在我們府上放了細作不成?”

陸夫人聽了兒子的話頓覺安慰,陸二太爺和陸三太爺卻楞了神,從來也沒見陸書皓如此尖銳過,怎麽竟似變了個人一般。

陸書皓見兩位太爺沒有回答,便又大聲問了一遍,這一回就連在外頭服侍的下人都聽到了陸書皓的聲音,大家也都詫異極了,這還是那人萬事不問的大少爺麽?

就在此時,一陣敲鑼打鼓之聲由遠而近,直傳到了花廳,陸夫人一聽這聲音,不由激動的緊緊握住椅子把手,沈聲叫道:“來人,快去看看外頭因何這樣熱鬧。”

被打發到外頭看的人剛走到二門便被大管家陸九帶著一群人給堵了回來,陸九帶人飛快來到花廳,興奮的高聲叫道:“中了中了……給夫人大少爺道喜,大少爺高中了……”

陸夫人和陸書皓都激動的站了起來,陸二太爺看了陸三太爺一眼,正想站起來的陸三太爺又坐了回去,只是看向哥哥的眼神裏有了幾份怯意。

“陸九,你大少爺中了?”雖然知道兒子一定會高中,可是面對陸九帶來的喜信兒,陸夫人忽然有一絲不確定,聲音有些發顫的問道。

“中了中了,大少爺真的高中了……”陸九邊說邊閃身讓過報喜的報子,但見這報子雙膝跪倒在地,高聲唱喝道:“恭喜大少爺高中會元!”

一聽自己竟然高中會元,陸書皓不由楞住了,他想過自己一定能考中,可是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高中會試頭一名,他莫不是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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